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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路教育梦

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越西县 冯玉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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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8年我生在水镇中所一个叫邓家坝的地方。童年稚嫩的天空,想也像那块土地一样美丽。而懵懵懂懂确定自己的梦想却是一次沉重的经历。

1976年9月,那年我八岁半。之前一年,父亲背上“副业单干”的罪名送到公社的“学习班”学习。虽说是“学习班”,其实什么也没有学,被他们关在一个牛棚里,天天数着焦急、无奈的黑暗日子。我看着我“光屁股”的伙伴背着母亲自己缝制的花书包高高兴兴的从家门口趟过,我的泪就不住的往下流淌。但我没有怪父母,因为父亲在“学习”,母亲有病在身,我们一家人都还处在饥饿状态,我哪敢奢望背书包。不过一场眼泪改变了我的命运,那便是那年的9月9日,伟大领袖毛泽东与世长辞,举国上下的花圈铺满大地,亿万国民的眼泪滔滔成河。父亲从那天开始也就不再“学习”了,参加了沉痛悼念领袖的大军里,我这个小不点也抹去了自己不能读书的眼泪,融进了那场浩大的眼泪里。过后有一天,母亲对父亲说:“孩子想读书,弄两元钱给他交书费,让他去吧!”我听到母亲的话,眼泪夺眶而出,对父亲说:“爹爹,我要读书!”。我的眼泪深深地拽住了父亲,父亲从天还未亮就到东边的那座大山去砍柴,看着父亲穿着快要磨断的草鞋,汗珠滚滚的迎着夕阳疲惫的归来,我的心里溢满无限的喜悦和对父亲深沉的爱。那背干柴换了两元钱。紧紧地,紧紧地攥着那两元钱,我跨进了我的母校——丁山小学。

在学校里,我像沙漠中饥渴的跋涉者找到水源一样,不多的知识轻轻松松便掌握了。好景不长,我准备读第二学期的时候,父亲又被抓进牛棚了,我不得不重演那坐在门前流眼泪的一幕幕了,我天天都去看我第一册的课本,天天抚摸那留着母亲密密麻麻针线的花书包。

在绝望中好不容易度过了一星期。第二个星期,我的语文老师来我家了。老师是一个阆中知青,个子不高,但一脸弥漫着母爱。我躲了起来,不敢见她。母亲只有无尽的泪水,老师牵着我的手,问我想读书吗?我沉重的点了一下头。第二天我便进了教室。就那样,我的老师帮我交了三学期的学费。六元钱,在当今太微不足道,太微不足道,但在那时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,六元钱把一个小学老师的爱深深根植在一个穷小子的心里。那时的理想就是当一个老师,像我的启蒙老师一样善良的老师。

这样我的教育梦就悄悄地根植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。

踩着两元钱的无穷力量,我跨进了师范校的大门,就在差两个月毕业的时候,却传来了噩耗,年仅五十的父亲因劳累过度,撒手人寰。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解脱出来,我便被分到一个叫保安乡的最边远的小学任教。

因为父亲的过世带来的沉重压力,又加之工作的地方太偏僻,无法照顾带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兄弟,还因为那时经商的潮流涌动着这座山城。我的教育梦开始动摇了。

我去拜师学艺考美院,一天除了上课,就是看书、画画,用了两年的时间如愿以偿,捧到了录取通知书,但那昂贵的学费让我望而却步,绝望的泪水往肚里一股一股的流。

接下来的日子,无助和无望伴随着我,而那些日子,是我的学生让我找回了那童年的教育梦。

最先装进我心里的是一个叫王石布的藏族学生。那孩子给我的第一记忆是迟到,一声有力的“报告”, 带给同学们悄悄的偷笑,虽然那声音带着浓浓的藏族腔调,却把我的视线牢牢锁住:头发浓密但很凌乱,可以看出很长时间没有洗过;脸上沾满煤炭,估计是种煤炭火时抹上的;衣服已经很旧很旧,其实不叫衣服,应该是彝族的批毡查尔瓦,查尔瓦遮到了膝盖下面;脚上的解放牌胶鞋,基本上是纯黑了,破烂的地方露出的脚趾也同样乌黑。我的视线再一次扫视了他,我看见他的眼睛稚嫩中显出灵气。同学们还在笑,我大体知道他们笑的原因了,放下教科书,我轻轻走到他的面前,我用很诚挚善良的眼神望着他,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,示意他回到座位上。随着我的转身,教室又恢复了先前的状况。第二天下午,我便带着一个同学去王石布家了解情况。低矮的茅草屋,很漆黑,进屋后等几分钟才能看见里面的情况,一个水缸、一个装洋芋的小篱笆、一个陈旧漆黑的小柜子、两根自制的木凳就是他家的全部家当。从他并不流利的汉语里我知道了很多:父母双亡,有个哥哥在外面挖煤炭时,因想偷点**回来卖,不慎在火车上被抓,关在铁路监狱,平时就他自己照顾他自己。从王石布家出来,我的心凉了一截,更加沉重。也坚信了自己选择教育是对的。后来,我教他怎样学习,怎样做好卫生,怎样面对困难,怎样和同学相处。小学毕业时因为成绩优秀被录入县城中学学习,临别时他含泪说了声:“谢谢您!老师!”,而我的眼里也浸满泪花,我知道那是成功的眼泪、幸福的眼泪。
像王石布这样的学生,在那个山村小学还有很多。

在那段岁月里,还有一个彝族女孩深深打动我。那是一个春雨飘洒的早晨,我到镇上去赶集,快要到镇上的时候,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在买一个小女孩的野蕨,一大背篓野蕨,足足有一百斤,但在那妇女的称下可能只有二十斤,因为我看见她给了那彝族女孩十元钱。我用彝族话和那女孩交流,问她马上要到镇上了,为什么在这就卖了,镇上的价格很高。那女孩虽然头发衣服都湿了,但掩饰不住的微笑让我感到她的那种幸福。她笑着用彝族话回答我,她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小寨子,隔着我有几座山,到这镇上要走两个多钟头,她卖野蕨是给她弟弟交学费,昨天已经卖了十元,今天再卖十元就够了。所以她感觉很高兴。又是一个熟悉的词语“学费”,它像一根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。看着那女孩快乐的背影,我只有默默祝福她。这个故事我写成了一片散文,取名《大凉山中卖蕨姑娘》发表在省政协报上,当时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,就连希望工程的志愿者也找我联系,他们开始关注大山里孩子们的成长。

在大山的日子,一个个鲜活的童声丰满了我的生活,也一点点坚定了我的教育梦。

后来,我调进了县城,我还是选择了我的小学教育,我从事教育的那所学校一部分是民族重点寄宿制班,那个班招收的是乡下贫困而品学兼优的少数民族学生,我在那类班级里上语文,和他们快乐的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。我不断的磨砺自己,探索新的方法和途径,让他们更好的成长,更早的羽翼丰满。

记得2007年的初夏,我在成都参加“省骨干教师培训”期间,有两个成都平原上的学校想让我过去,我婉言谢绝。他们说:“这种机会太难得,你在大山里太可惜!”。而我笑笑说:我生在大山,长在大山,我爱大山。

揣着我的教育梦,一路走来,一步一个脚印奔走了二十多年,如今的教育梦已经不仅仅就是当一名优秀的教师,而是融入了民族教育这个长久的事业。虽然在这事业里我只是一粒微小的沙粒,但我也想把自己的人生演绎得铿锵有力,让我的教育梦挂满沉甸甸的微笑。

发布时间:2014年01月03日 15:20 来源:共产党员网 编辑:梁秀君 打印